圖片來源@視覺中國
文 | 藍字計劃,作者 | 龍玉環
“正常的工作不雙休,雙休的都是銷售和客服,成都現在就是這樣,所以我的同齡朋友們都在當‘無業游民’”。
在9、10月連續被封控兩次之后,星萍終于得到一份臨時工作——在西餐廳當服務員。沒簽合同,不交社保,工資按到崗天數算,120元一天。
沒有什么保障,但同樣沒有什么限制。不需要早晚打卡,沒有組長監視,沒有客人就可以休息,不設績效、不會罰款,不忙的工作日可以下午5點到崗。
雖然經常晚上9點才下班,也很累,但星萍非常滿意,“不用考慮業績或應付人情世故,我覺得很好。”
剛從四川師范大學畢業的星萍,感受到了今年找工作的困難。教育部數據顯示,2022屆高校畢業人數高達1076萬,加之疫情帶來的優化、縮招,往屆生不斷流入就業市場。求職者暴增,而崗位在減少,市場競爭越發激烈。
不少應屆生因封校或考研錯過秋招、春招,又缺少工作經驗,求職屢屢受挫。有人轉而打零工來負擔生活開支。
01
早上9、10點到餐廳,換上工作服,有客人進門就歡迎并引導至座位,上水、介紹菜單、上菜,解決用餐途中的問題,最后送客人出門——這是星萍每天重復無數次的工作流程。
在成都,星萍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。她發現除了銷售和客服,幾乎沒有雙休的工作崗位。同宿舍的5個同學,有兩個繼續考研,一個還在成都找工作,兩個回老家了,“有個在縣城的小學當老師,我覺得她是(我們幾個里)比較成功的。”
星萍原本一邊兼職一邊找工作,但兼職收入難以覆蓋每個月1350元的房租和不低的生活費,封控時甚至要讓父母接濟,每次都免不了被責備“一本畢業都沒找到個工作”。她渴望有個工作,什么都好,只要能正當地掙錢,負擔起自己的生活開支。朋友介紹了餐廳服務員的工作后,她沒有猶豫。
星萍工作的餐廳(供圖:受訪者)
“我要是大學畢業了去端盤子,我都不好意思見人”。星萍喜歡cosplay和跳舞,會在b站發vlog和翻跳視頻,有一次直播時,有個男網友發了這條評論。她當時有點懵,事后越想越生氣。
星萍動過回老家蘇州的念頭,但現在的住處離高風險區很近,回去要被隔離,她怕有許多未知的麻煩,就又留下來了。
找工作的幾個月里,星萍的要求一再放低。開始想投身喜歡的新媒體行業,在一家直播公司做了一周,要長時間直播、拍視頻帶貨,收入也和面試時說的差距甚遠。后來,星萍只要求能雙休,工資夠房租和生活,3000塊也行,但滿足雙休條件的崗位,她看到的也只有銷售和客服崗。
甚至還遭受了各種意想不到的職場歧視。應聘文員崗位,被要求取下口罩看相貌;明明招聘啟事上沒有身高要求,卻被HR在詢問身高后拉黑。
有時候她也懷疑學歷根本沒用。和兩個學歷不高但有工作經驗的女士一起面試,HR從頭到尾沒有問她話。她后悔考研:如果早點出來實習、刷簡歷,“也許不至于到現在這種地步”。
02
漂泊他鄉的星萍,以打零工來維持生存;而回到老家、幾乎不需要自掏生活開支的冷宇,則是為了逃避父母的嘮叨,去托班當了輔導老師。
今年上半年,大學長期封校,冷宇在老家完成了畢業論文和答辯。因為疫情,最近的幾場資質考試都被取消,她受不了每天備考卻總考不成、在父母看來什么事都沒做的日子,就在家附近找了個托班機構工作——月工資2000元,包吃住。
托班接收的是父母沒時間管午晚飯或沒法輔導作業的小學生。冷宇帶二年級,中午11點多接孩子放學,帶他們吃飯、寫作業,下午2點送去學校,5點接回來。等孩子們作業都寫完或家長來接走后,她才能離開,有時候會到晚上10點多。
工作時間長還在其次,最讓冷宇苦惱的是和孩子們的溝通:他們不調皮,也不鬧騰,但是輔導作業時,無論教什么,他都不說話,只是看著你,就算生氣都不能讓他們開口,像石頭一樣沉默。有的孩子基礎很差,課本上的內容,可能有70%搞不懂。
待了一段時間,冷宇才了解到,有的孩子來自單親家庭,有的是家里有了弟弟被冷落,有的是寄宿在此,周末才能回家。有個父母離婚后被判給爸爸的孩子,造句時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寫著“我想我的妹妹,也很想媽媽,不知道媽媽什么時候回來”。冷宇看了心酸又無力,決定以后一定不當老師。
“無用的責任感對身心消耗特別大,你當老師,總是會想讓學生變得更好,可是無論在生活上還是學習上,一個人的力量都太渺小,根本改變不了現狀。我看著他們,真的非常不忍心,但我無可奈何。”冷宇對工資多少不太在意,沒想到干著干著快有心理陰影了。只干了一個多月,就辭了職。
冷宇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就業形勢的嚴峻。她學的專業是旅游管理(中韓方向),大三下學期,學院老師問大家考不考研,如果不考的話,就要參加學校的專業實習。
整個學院200多人,170多個同學都考研。她和剩下30多個同學被安排去酒店實習。
旅游管理專業對口的就業方向很窄,博士畢業去高校當老師算好的。大多數人讀研是為了換專業。冷宇實習時的上司也跟她說,入行近20年,酒店和旅游行業現在是走下坡路的,讓她最好別做這一行。同去實習的同學也對這份工作缺乏興趣。
冷宇在學校安排的酒店里實習了半年,學著疊不同形狀的方巾,應付著講方言的客人“你怎么聽不懂人講話”的質問,每天都筋疲力竭,偷偷掉眼淚。沒有老師提醒她們要趁秋招看看工作,她們也分不出精力去想這件事。
臨近春節,冷宇和同學們結束了實習回老家,她報名了今年4月的韓語等級考試,邊寫論文邊備考。她想拿到證書,找小語種方向的工作。
離考試日期還有20天時,因為風險管控,考點取消了。她有些氣餒,但又繼續報名了10月份的等級考試。9月中旬,又收到考點取消的通知。后來10月底的教師資格證筆試,因為疫情爆發,全省都取消了,那時離考試還有5天,冷宇還在背誦書本。
“一年都在備考,一場試都沒有考成。”冷宇感覺進入了一個無解的循環,很多工作要求有工作經驗,但她是應屆生;即使只要求資質,但她還沒有證書;想好好準備考下證來,但連考場都沒進去過。
冷宇也嘗試投過簡歷,但完全沒有回音。父母催她找工作,叫她考事業編,她也去看,不是限定專業,就是要求研究生學歷加工作經驗,根本報不上名。
而經歷過酒店實習,下定決心一定不進酒店業的同學們,有考了教師資格證,回老家私立學校當了老師的;但很多還是在轉行無果后,又回了實習時的酒店,成為正式員工,這是當下唯一能走通的一條路,“我了解到的是沒有轉行的”。
吃住在家里,冷宇暫時沒有經濟壓力,除了偶爾要面對父母“你天天待家里什么都不做”的質問,也不是太難熬。她打算繼續投簡歷,并且明年再考一次。
03
私企工作難找,而考公、考編、考國企也一樣很難。2022年國考報名人數,高達212.3萬,而招聘崗位為3.12萬個,平均68人競爭1崗。
央企、國企這類相對穩定的工作單位,今年變成了畢業生求職的首選。從事應屆生就業輔導的萬校長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變化。以前加他微信的學生,問的都是想進互聯網大廠該怎么提升簡歷、有沒有內推機會,“現在風向完全變了。”
在今年3、4月春招時,他開設了一個關于央企國企求職的自媒體賬號,加他的90%都是家長。以前服務的主要是學生,但今年家長都開始焦慮了。
萬校長發在朋友圈的感慨(供圖:受訪者)
萬校長明顯感覺到今年畢業生求職難度比以前大了很多,以前幫忙改簡歷、實訓提升后不少人可以進二面,但今年很多連簡歷關都過不了。他在長沙和一家上市公司老板吃飯時,對方說“從沒見自己公司HR這么硬氣過,不是985畢業的簡歷都不看了”,而在以前,普通本科的畢業生投簡歷的都不多。
今年這家公司招聘,非常看重工作經驗,以前內推的產品經理崗,專業要求都放得很寬,學設計的、學應用統計的都可以,只要有過項目經歷,不論參與程度與規模,都可以有個筆試或面試機會;而今年人員需求急劇下降后,招聘要求收窄到只接受有技術開發背景的,要有大型項目的深度參與經歷,才有可能通過簡歷初篩。
沒有在大學期間沒有刷實習、做項目,也不是知名院校畢業的應屆生,在就業市場上的競爭難度,要比以往高出數倍。萬校長還發現,慘烈的就業形勢,也有反向傳導效應,大二、大三學生的憂患意識大為提高,他們已經在考慮從現在開始該為求職做點什么。
04
畢業生難就業,也不是因為太過挑剔。本著“先就業再擇業”的想法,星萍接受過一份工作——在一家放貸公司當電話推銷員。
上班的第一天,她就因為還沒打完招呼就被對面掛電話、工作時一直被人盯著而想離開,但為了房租、為了雙休,她還是想先堅持一個月。
但每天上班,她都陷在良心與現實交戰的兩難困境里:那位顧客真的需要貸款嗎?他的條件根本拿不了貸款,為什么還讓人上門了解?利率這么高是高利貸吧,這不是違法嗎?我不會被抓吧?我要用靠欺騙別人來掙錢嗎,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掙錢?
因此,近一個月里,她也只是按要求撥打電話,并未開過單,最后公司以“沒完成業績”對她罰款時,她再也受不了,就辭了職。離開公司后,被七月的驕陽炙烤著,她在馬路邊哭了一通。
后來封控時,也因為要生活費,星萍和父母吵過幾次架,父母覺得她沒找到工作“就是不努力”、“為什么不能早點安排好,一直問我們要錢”,也不問她是否買得到吃的,生活怎么樣。
星萍60元購買的一周食材(供圖:受訪者)
在西餐廳工作后,星萍沒再去糾結大學畢業當服務員值不值的問題,她覺得很滿足,至少不用再伸手要錢,而且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勞動所得,都堂堂正正。
打零工,讓人更有選擇權。
現居廣西南寧的呂霄,也畢業于一所二本大學的旅游管理專業。從去年秋招開始,投了近十個國企,做了N次筆試,跨市面試的住宿費和路費也花了不少,但面對更高學歷、豐富工作經驗的競爭對手,這些努力都沒什么結果。
畢業后她進了一家地產營銷公司當總監助理,待了三個月,她覺得這時間“已經不算短了,因為直屬領導之前3個月送走過4位助理”。
除了完成助理的基礎工作——擬合同、走流程蓋章、寫會議紀要、出去開會、做工作匯報,還要做活動方案策劃、寫廣告文案和視頻腳本,經常加班到晚上11、12點。不止這些,她還總被其他部門領導要過去“打雜”,遲到一分鐘罰款30塊,說好的一個月轉正拖到三個月都還沒實現。
這樣的工作強度下,第一個月她拿到的工資是1310塊。且工作已經開始影響身體健康,她做夢都是開會,也開始長白頭發,于是很快和同樣受不了的同事集體離職了。
也得益于在上家公司的文案撰寫經歷,她收到了一家廣告公司遞來的橄欖枝——居家辦公的文案兼職,為其代運營的公眾號寫文案。雖然一條文案的價格也才幾十塊,但呂霄已經很滿意,“以前一天寫很多條,也沒有錢,現在努力寫可以比全職工作還賺得多。”
這些足以支付南寧市中心900塊的房租和生活用度,最重要的是,呂霄感覺自己比以前更有選擇權,“以前是工作挑我,不是我挑工作,但現在我一看到那些重度加班還單休的崗位后,就會更努力地寫,如果沒有這份兼職,我就只能接受了。”
來源:IT時代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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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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