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家美股上市公司“原地解散”,會掀起怎樣的連鎖反應?
7月28日,每日優鮮多個團隊被傳“原地解散”。人事在線告訴員工,即日起結束工作,拖欠的6、7月份工資不知道何時能夠發放,5月份開始公司已申請社保緩繳,8月份起需要員工自行處理社保公積金等事項。
次日北京的最高溫度達到33℃,早晨8點30分,朝陽區勞動人事爭議仲裁院就聚集了一批每日優鮮的員工。他們大多是團隊解散的受害者,公司遺留了欠繳的工資、社保、公積金等一連串棘手問題,距離仲裁局幾百米處,大小律師事務所的生意也隨之火爆,不少律師來到現場發放名片、招攬客戶。
“(每日優鮮)就像一個渣男一樣,一聲不吭地就走了。”每日優鮮老員工張丹對時代財經說道,“但我們正當年的職業生涯能有幾個五年?”
和張丹的處境相似,上千名員工、分散在各地的供應商以及數百萬用戶,都還沒從這場巨大的變數中緩過神來。
“像做了一場夢,以為公司能撐過去”
“說實話,今天早上睡醒的時候,我都覺得是懵的,感覺像做了場夢。”張丹和她的同事們從來沒有想過,會以這種方式離開每日優鮮。
盡管公司的資金吃緊有跡可循,但她能想到最壞的結果就是被裁,然后正常離職,而不是面對一個15分鐘的線上電話通知,以及和800多個同事一起“原地解散”。
近幾個月,張丹幾乎每個周五都能看到員工人數的減少,“這周三少五十,那周六少七十”,這在眾多互聯網企業裁員的大環境下并不讓人意外。大家心里也有了一定的準備,下一個被裁的可能就是自己,都是也在留意可能的跳槽機會。
生鮮電商賽道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,一度被譽為整個互聯網賽道最難啃的骨頭。每日優鮮獨創的前置倉模式,注定了它要在燒錢的路上狂奔,2018-2021年,每日優鮮累計虧損了近百億元,燒光了成立之后多輪融資的資金,大多數員工也習慣了公司資金突然緊張的狀況。
在每日優鮮,有一條不成文的企業文化是“撅著屁股撿鋼镚”,這讓張丹一直以為,困難總是暫時的。尤其是7月中旬的融資消息,一度給繼續留下來的員工帶來了一絲曙光。
采購部門的王杰告訴時代財經,今年三四月份曾接到公司的通知,給供貨商分為ABCDE五個等級,對D和E等級的供貨商幾乎就不再考慮結款。僅他一人手上未結清的貨款就有1000多萬元。其中,一家今年4月份剛剛開始合作的新供貨商,就已經拖欠對方三四百萬元的貨款,“一分錢都沒給對方結算過”。
王杰表示,自己的一部分供貨商也能理解現在的狀況,但也有人比較偏激,把責任歸到采購人員的身上,這對身為采購的他們來說也很為難:一連串的供應商名單就像職業生涯的黑歷史,有的老采購也表示,“之后很難再在業內立足”。
事后回想起來,不少員工對時代財經表示,自己本可以在更早之前選擇主動離開。
雪崩不是一天發生:越早跑路,損失越小
7月中旬離開每日優鮮的林海,提前預知了這次震蕩。今年3月,林海所在辦公點下面陸續出現了幾次前來討債的供應商,他每天都在經歷著被圍堵、被哭訴的“大場面”。
最讓林海印象深刻的是,一位比較激進的供應商以生命相威脅,“欠款有100多萬呢,換誰都會崩潰。”當天公司給對方還了30萬元的欠款,才終于平息了一場爭吵。
林海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,此后,他每個月都焦慮地在等上個月的工資,生怕公司的資金鏈斷裂。“我們部門的主管5月份被裁員了,賠償金還沒到手,大多數中層領導也連續兩個月沒領到工資了。”
供應商討債的經歷,讓林海下定決心離職。離職之后,他時不時關注著前公司的動態,每天至少查看10遍銀行賬戶。對于剛進入職場的員工來說,兩個月的工資不是一筆小數目。“這個月中旬拿到了6月的工資,按照公司現在的狀況,可能等不到7月的工資了。”
更早離開每日優鮮的黃薇,面臨的問題是欠繳的社保和公積金。作為較早離開的一批人,他們得出一個結論,越早跑路,損失越小,特別是年初主動離職的員工基本“毫發無損”。
“一切都結束了,每日優鮮‘倒閉’了。”聽到每日優鮮傳來噩耗時,北京供應商趙曼感覺被“宣判了最后的死刑”,去年12月,每日優鮮這筆錢就已經遲到了半年。期間,她和每日優鮮的采購來回交涉了數十次。
據華南一供應商對時代財經透露,他所在的維權群里,拖欠金額最高的有上千萬元,他猜測,整個華南地區的欠款金額達到上億元。
每日優鮮去年三季報顯示,在供應商方面欠款凈額為16.25億元。經歷長達9個月的周期后,或許欠款缺口將進一步拉大。走法律途徑是供應商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,趙曼的起訴已經在流程中,但這注定是漫長的拉鋸戰。
退坑、搶占市場,誰來當接盤俠?
在每日優鮮事件所波及的各方人員中,消費者是后知后覺的:大多人還沒消耗掉充值卡中的金額。
王剛是每日優鮮的活躍用戶,每隔一天,他都會在平臺上下單購買蔬菜和水果。如今,他的賬戶里還躺著2000多元。
看到每日優鮮的傳聞,他先是感到震驚,繼而接受了這一事實。從今年3月起,王剛發現平臺上的菜品常常缺貨斷貨,隨后,他減少了使用每日優鮮的頻率,轉而投向叮咚買菜、美團買菜。當地疫情形勢好轉之后,社區里也鮮少出現印有每日優鮮標志的騎手。
筱筱也屬于較晚察覺到風聲的一員。7月28日上午,筱筱在每日優鮮云倉下單了近百元的產品,云倉的物流沒有動靜,頁面上也沒有退款的選項,事后,她多次聯系每日優鮮的人工客服,均沒有得到準確的回復。
比起供應商和上千員工的工資,普通用戶卡里的金額就像毛毛雨,用戶退費問題往往是整個利益鏈條最末尾的一環。用戶組建的維權群內,最高待退款金額超過2萬元,大多數用戶也都有上百元的余額。
波及款項最高的用戶曾經靠倒賣儲值卡賺取差價,他通常以9折收取每日優鮮的儲蓄卡,再以94折賣出。他沒想到公司會出現爆雷的局面,囤在手里的儲蓄卡成了一堆廢品。
時代財經發現,一部分每日優鮮的用戶連夜將儲蓄卡掛到了二手交易平臺上,并且以六折的價格售出。“如果每日優鮮還能起死回生,儲值卡里的錢還能繼續用,可能會有人接盤”。
也有部分用戶,參與了每日優鮮和第三方平臺合作的項目,比如支付寶與每日優鮮推出的充300元贈50元,移動用戶的積分兌換使用金額,他們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樣,接二連三地撥打著第三方的電話。
“同樣的坑我已經踩過兩次了。”此前,筱筱有過相似的經歷,2018年,共享單車ofo宣告破產解散,她的99元押金成了炮灰,如今仍有大量用戶的押金尚未退款。
每日優鮮的墜落,也讓一部分競爭對手有了趁勢追擊的機會。
順豐旗下豐e足食的城市經理貼出了廣告招牌,稱可以免費為公司替換、安裝智能貨柜。“想借著窗口期搶占市場份額。在當地我們已經有5000個點位了。”2018年,風頭正盛的每日優鮮,做起了無人零售業務,如今還未形成規模就要被迫退場。
在脈脈每日優鮮同事圈內,每日優鮮員工不斷向外界傾吐著近期的遭遇,評論區里偶爾會跳出幾條另一家生鮮電商平臺樸樸HR的招聘信息。2016年,樸樸發家于福建,沿用的依然是前置倉模式,但是擴張的速度遠不及其他競爭者。去年11月,樸樸收到了來自IDG資本的最新融資。
另一邊,處于漩渦中心的創始人徐正終于發聲了,他回應稱自己并沒有跑路,并且在為每日優鮮尋找買家。
據悉,從去年第四季度起,每日優鮮公司的管理層便曾向京東、國美、順豐、華潤等和多家地方性民營企業請求“支援”,以求獲得融資或被收購,但均無果。
同共享單車一樣,每日優鮮的潰敗,再次給用戶留下了后遺癥,他們在社交媒體抱怨,“以后不敢再輕易相信互聯網埋下的坑”;也給了后來創業者們血淋淋的教訓——圈地融資,以虧損換規模的方式該消停了。【責任編輯/常琳】
來源:時代財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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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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