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來上海工作,陳梨選擇住快捷酒店過渡。住的房間沒什么特別的,深紫色略老舊的地毯包裹了腳下的每一寸,白色的被子縮成團只占據了一米八大床的一半空間,20存的行李箱被展開放在小一圈的床頭柜上,折疊的衣物都是凌亂的翻找痕跡,酒店贈送的10ml洗發沐浴露卡在浴室鐵欄里搖搖欲墜。
正對著窗戶的木質長桌被清出幾十厘米的空間,放著陳梨的晚飯,一盒牛奶和便利店買的飯團。桌子的一角堆著十幾包一次性餐具包,這是她點了一個月外賣的“收藏”。那時,她經常有想逃離酒店的沖動。
而張慧是在房東賣房后倉皇搬進酒店的,意外地發現酒店有著更舒適的居住體驗:價格和租房價格類似,但不會有喜歡在公共區域吃帶味道食物的舍友,也不再有傲慢的房東和因為投訴而報復她的快遞員,她覺得住酒店“特別好”。
很多年輕人選擇在酒店長住 圖源:圖蟲創意
年輕人來大城市打拼,也在尋找一個叫“家”的地方。有的人選擇把“家”安在出租房,而有人將目光調轉,看向了酒店。外賣送上門,免費早餐和打掃,安全的居住環境,這都是長住酒店的優勢。但也有人覺得,長住酒店的生活——十幾平米的有限空間,不確定的漲價風險,和不停吃外賣——也不過如此。
如今,年輕人為了尋找“家”,做出了不同的選擇。
臨時的“家”
張慧住進酒店純屬偶然。2021年10月之前,她還是普通的租房客,來北京幾年換了5個房子。從月租2000元只能放一張床的單間,到月租5500元40平米一居室的房子,她都住過。
租房的經歷并不總是一帆風順。2018年張慧剛來北京時,合租房的門在入住前就壞了。二房東不僅不管,還在退房時以此為借口,扣掉她3200元的押金。
時間快進到2019年,張慧住進了北京東五環——月租3000元,由衛生間改建的10平方米隔斷房。小區快遞員常將她買的冷凍生鮮食物塞入快遞柜而不作任何通知,張慧發現時快遞往往已經腐臭滴水。溝通多次未果后,她選擇投訴。
代價是張慧第二天回家發現鎖眼被堵,以及小區墻上的服務廣告上寫著她的電話號碼。由于對方知道她的住址、電話等身份信息,她擔心安全問題,只能壓著怒火,把廣告上的號碼默默劃掉。
2021年10月,房子到期后,張慧決定把行李寄存在公司,住酒店過渡。過渡的時間從幾天逐漸延長到一個月。現在,她已經住了一年。
她算了一筆賬,住酒店和租房比,“簡直劃算到頂了”。
酒店有清潔人員打掃衛生 圖源:圖蟲創意
以她住的某個連鎖酒店為例,原價近6000元的房間,加入會員后打85折,連住30天再打75折,一個月僅需3600元,就可以享受“下樓過個馬路就到公司”的通勤體驗,而她也不需要為水電煤氣和抽紙等生活用品付費。
張慧計劃,只要住酒店的單日價格不超過150元,就會一直住下去。如果價格超過這個限度,她就會比較價格,換個酒店住。
現在她住的酒店房間25平方米,比以前租的5500元的一居室少了個廚房。房間里一米八的床裹著白色棉質床單,衣柜滿足存放當季衣物的需求。
她形容,現在搬家對她而言,只需拎著幾個袋子“說走就走”。
張慧回看過去,覺得“自己很奢侈”。即便租的房間再小她也要買空氣凈化器、跑步機、熨燙機等將房間塞得滿滿當當,用數不清的收納將這些物品歸置起來。她花過500多元購買環形鐵架吊椅,纏繞白色羽毛裝飾營造氛圍感,也買過200多元的桌椅,方便在窗臺邊喝茶,但這些物品買了之后,再也沒用過。
搬家時,她賣的賣,送的送,扔的扔,只留下幾個袋子的行李住到了酒店,酒店成了她的“家”。
住進酒店的張慧覺得自己“不用再面對很多耗人的關系”。 長居酒店后,她不需要和那些透露著傲慢的房東,及喜歡在公共區域吃帶氣味食物,卻從不開窗散味的舍友打交道,更不需要在房子維修時,看著房東、中介互相踢皮球,忍住怒氣還要在其中周旋協調。
住進酒店,機器人會將外賣、快遞送上門,她可以選擇不和保潔人員有過多交流,甚至續住下單也可以在app上完成,生活好像變得簡單了一些。
她將長居酒店的經歷分享在了社交媒體上,受到了很多質疑。“很多人第一反應就說怎么可能?”,還有人說她“有錢任性”,更有甚者,留下了“年輕人只會享受“的評論,張慧覺得委屈極了。
在社交平臺,很多網友分享長住酒店的感受 圖源:小紅書截圖
但未來,張慧還是覺得要住在自己買的房子里。“住酒店雖好,但未來結婚時還是要住自己買的房子”。
臨時“避難所”
和張慧類似,陳梨最初也是因為過渡而住進了酒店。
2022年8月,陳梨來上海工作租房,她將生活的第一站安置在了酒店。房間很小,只有12平方米,坐落上海黃浦區某快捷酒店里。
床、書桌、衛生間被完美地安置在12平米的空間里,小小的窗戶把光透過來照到凌亂的桌面上,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傾倒在軟塌塌的收納袋里,電腦、充電線、水杯、清涼油等雜物將桌面填滿,洗過的衣物晾曬在所有可以掛的地方。
一個雙肩包,一個20寸行李箱,這些就是陳梨生活的全部。除了睡覺、洗漱、吃外賣等基本需求外,陳梨所有的喜怒哀樂也在這個空間發生。
但和張慧不同的是,陳梨并不情愿,她是被生活的風浪推到酒店的。
剛到上海的陳梨對生活充滿了想象,她想把房間布置像家居博主那樣簡潔舒適,也對著不同的食譜做美食。為此,她和朋友在盛夏四十度的高溫下,白天出門找房子,晚上住在酒店里。
一周后,她和朋友在我愛我家旗下的相寓整租了一套房子,服務費為每月房租的6%,對方提供維修等服務。住進去第一天,陳梨就被一種幾毫米的黑蟲叮咬,身上起了一個、兩個、直至上百個包,癢得人控制不住地撓,直到淌血為止。
后來她才知道,這種蟲子叫跳蚤。消殺師傅說,房子里至少有上百只跳蚤,寄生在房間的各個角落。評估后嚴重程度已經達到了三級,而最高等級是四級。
她最崩潰的一天,是在酒店過的。凌晨五點,被咬到徹夜未眠后,陳梨使勁抖了抖自己的衣服,確保身上沒有任何一只跳蚤,拿著手機來到附近的酒店“避難”。躺了一個小時總覺得不對勁,她脫下所有的衣服,兩只跳蚤落在白色的床單上,那一刻,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。
酒店此刻成了陳梨在異鄉最后的避難所。陳梨把身上的衣服都扔了,在外賣平臺上買了衣服和鞋子,并讓酒店前臺的女性工作人員遞進來。工作、生活的一切都在酒店進行,那時,她覺得自己第一次失去了“家”。
遷徙尋巢的鳥
陳梨又搬回了酒店,而這一次她也變成了長居酒店的人。
和張慧類似,陳梨定的酒店日均價格是150元左右,但房間更為狹小,降溫后衣服都不夠放,洗衣房需排隊領卡才能使用,外賣是她主要的食物來源,窗外馬路的鳴笛聲也讓她睡不好。
陳梨的焦慮也更多。在外賣中吃出鋼絲后,她減少了點外賣的頻率,但在12平米的酒店做飯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她擔心疫情防控會讓堂食和外賣停掉,“那時候我吃什么呢?”
居家辦公的她也發現,除了和保潔阿姨偶爾聊聊天外,她曾經有一周沒怎么和人說過話。最焦慮的還是錢,酒店前臺說,未來一個月將有漲價的風險。
她變成了遷徙尋巢的鳥,第二次在上海開啟了找房之旅。
在住了一個多月酒店后,她第二次找到了“家”。臨走時,她用半個小時收拾好了在酒店的行李,和保潔阿姨告別,最后離開了酒店。
然而租來的房也不是家。陳梨發現,搬進來之后,三戶鄰居陸續開始裝修,從早八到晚六,她每天不得不去附近的咖啡店“避難”。有時周末也需去懇求裝修的鄰居,能不能在中午暫停一小時,讓她睡個午覺。
陳梨發現,自己像一只失去“巢”的鳥,在諾大的城市上空盤旋,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她也突然覺得,如果哪都不是“家”,那么長住酒店是不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?
來源:時代周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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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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